六月十八号这天，双腿骨折的老婆不得不提前出院，医院的老弟已两天未进食，进入昏迷状态，生命随时可能终止。坐车，上轮椅电梯，下午五点多钟，我和儿子陪她终于见到了她唯一的亲弟弟。老弟紧闭双眼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，对老婆的哭喊没有直接反应，只能偶尔从他喉咙轻微的呼噜声和右脚地颤抖，感觉到他的回应。半个小时后，儿子把手伸到舅舅鼻下，摇了摇头，示意没有了任何气息。
舅子书读得很少，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。参加工作没多久单位改制被买断，加之体弱多病，胃癌开刀，以致无朋无友，孤老终生。我只得和儿子当晚把他送上山火化。
等把火化的骨灰寄存好，和儿子分手回到小区院子快十二点了。我家住五楼，当我想着明后两天如何买个墓地让他骨灰入土为安，轻手轻脚地上到四楼接近五楼楼梯的转弯处，突然明显的听到了动物爬动碰触杂物的嗽嗽声，我心一紧，难道有蛇？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。楼梯转弯平台一角放了一张废弃小圆桌，桌子直径不到七十公分，桌上放了一钵干枯了的花，确切的说是一钵土，桌旁立一簇去年端午买回的干艾叶和青蒿，另一角是编织袋装的半袋子院子修剪草坪留下的草屑（老婆准备用作养花的肥料）。我望了一眼它们，给自己壮了壮胆，城区小高层楼房，哪有蛇，可能是只老鼠吧。
还真让我说对了。
第三天上午九点多钟，老婆参加工作认的师傅两口子来看望她，到门口大声嚷嚷，我连忙开门，两位老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，在上五楼的楼梯转弯处，有个老鼠，当准备用脚踩上去时，惊恐的它不但不跑，还后脚立起，前脚抱着像是作揖。我俩不忍心伤害它，绕开它继续上楼，它又跟着我们上楼，我俩到了门口，它隔着两等楼梯又向我俩作揖，见门开了才逃走。我听着觉得新鲜，但没往心里去。不料还在忧伤的老婆却说，老鼠是灵性动物，她刚参加工作的那年一个下午，她和同事去上厕所，在厕所门口碰到一个老鼠，她吓得大声尖叫，老鼠当场给吓死了。第二天来了个更大的老鼠，守在厕所门口，赶都赶不走，还是男同胞想办法弄走的，说它们是夫妻俩。
我想到了成语“胆小如鼠”，但第二个老鼠怎么不怕死还赶不跑，难道它们真是灵性动物，要为对偶殉情？是不是灵性动物我不能肯定，但有两点是肯定的。其一是老鼠聪明狡猾。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天，单位给我租了一间没有厕所的房子，里面只有一张床，其他什么也没有。搬家前我把门和窗户打开透透气，一只老鼠从门口留了进来，被我瞅个正着，正闲着的我把门关了想活捉它。但就是找不着，地面是坎的毛水泥，不存在有洞，难道它有缩身术？我搬把椅子坐到窗下，眼睛四处搜巡，突然它从床晃上掉了下来。原来狡猾的小东西四脚抱着靠里面的床晃，也许是受不住了，也许是不小心才掉下来，当然逃不过我的掌心。其二是和人类生理机理相近的，要不怎么新药疫苗什么的要用小白鼠先试验。
送走了老婆的师傅两口子，和她商量了一下跟老弟买什么价的墓地，准备独自继续去处理舅子的后事。
为方便叙述我把我家门口的摆设说一下。我家住在顶楼，在大门左侧和楼梯扶手的曲拐处，我把废弃了的组合家具一边的扇形角柜放在了那儿，便于上面放伞、袋子，下面放放鞋子之类的。当我拉开门，一只足有半斤的老鼠就立在门左边约六十公分高的扇形角柜面上，和我四目相对，反应过来的它立马逃到了柜子的底座。我扭头对屋里喊了一声：“门口真有老鼠”，身上冷汗都出来了。老婆拄着拐杖来到门口说：“也许是老弟回来了，千万别打它。”说着眼泪都出来了。我不好说什么，望了望柜底，没见着老鼠就下楼了。下午六点多钟我把舅子的骨灰安放在墓地后回家，上楼时就想，这么多年没见楼梯间有老鼠，如今天还能碰到老鼠，就得……。过了四楼，过了四楼到五楼的楼梯转弯处，望了一眼小圆桌和它旁边的一簇干艾叶及青蒿，还有另一角装草屑的编织袋，既没听到响声也没看到什么，提起的心放了下来。但十秒钟后，我就被门口的一幕惊呆了，先前那只重有半斤的老鼠笔直的趴在扇形角柜边的地下，它旁边有多半截剥开的香蕉和一小坨米饭，吆喝它动都不动。我打开门充满火气地对老婆说：“干些什么，在门口给老鼠吃香蕉和米饭，它不天天守在门口吗？你看现在它睡在那不走了。”老婆眼又红了说：“它死在那儿了，你走后我开门看它安静的待在角柜面上，像极了老弟生前来家时，家没人就安安静静的待着的样子，它听见我开门转过头眼睛哀怨地望着我，我对它说你是不是饿了，就剥了一只香蕉放门口，又拿了一坨米饭和菜放在一起对它说，吃吧，吃了走，早死早投胎。它边吃边朝我望，我不忍心继续看它吃就先进屋了，没想到几分钟后我再开门，就发现它死了，东西吃得并不多，又不像是涨死的。”像天方夜谭，我听得一头雾水，将信将疑，只得把门口清扫了把它倒入垃圾桶。
晚上睡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，我试图给前天晚上上楼听到的声音，和今天白天老鼠的多次出现找一个合理的解释:是不是前晚老鼠在那儿生了一窝小崽子？为了保护小崽子给人作揖？为哺乳小崽子自己被撑死？
第二天早上，我对自己的推断信心满满，拿了一包好烟给门卫老张，对他说：“请你把我家楼梯间的一簇艾叶和青蒿及装草屑的编织袋拿走，看有没有老鼠窝，然后清扫干净。”等我吃完早餐路过门卫口，老张客客气气地对我说，没有你说的老鼠窝，一个老鼠也没有，除了小圆桌，其他东西都拿走了，并已清扫干净。听完老张的话，我的心像被掏空了，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。望了望刺眼的太阳，突然感到身体和精神极度的疲乏和空虚。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